第671章 雲之君兮

    西北海之外，赤水之北，有章尾山。有神，人面蛇身而赤，直目正乘，其瞑乃晦，其視乃明，不食不寢不息，風雨是謁。
    是為燭龍。
    說實話，我一點兒也不想見到這樣的神物……
    我之前對江起雲的概念一直是「冥府帝君」這個層次，覺得他是管理輪迴生滅的尊神。
    直到羅睺星君和計都星君出現，我才開始深刻認識到他的原本身份——仙家尊神。
    撇去了冥府帝君這個三千年的神職，他也是一位霓為衣兮風為馬的神祇。
    他是紫微大帝顯化而生的先天上神，道法修為和身份地位與眾不同。
    召喚這種類型的神物也、也不在話下……
    烏雲蔽空，雷電閃現。
    層層奔湧的烏雲中現出一個漩渦般的空洞。
    我們站在峽谷裡，望著上面峭壁中的一線天，這種壓抑的感覺尤其明顯。
    「墮入邪道者往往不知天高地厚，以為人頭後面拖個尾巴就能充作神物？」江起雲輕笑著搖了搖頭。
    他輕聲念誦道：「……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，惟有妄心。」
    ……煩惱妄想，憂苦身心，常沉苦海，永失真道。
    得悟道者，常清靜矣。
    我默默的接著往下念誦，他輕笑著看向我。
    無論天地風雲變色、還是身處邪物陰晦之中，他一直是這麼出塵逸世，對付邪魔鬼怪，他都很淡然，不疾不徐，不驕不躁，既不會誇耀武力、也不會讓焦躁憤怒。
    或許是他神職所束縛，讓他不能像計都這般快意灑脫。
    天空層層烏雲中忽然劃過一個龐然大物的身軀，周圍的閃電都被映成了暗紅色，雲層後面滾雷如潮，山川峽谷發出了隆隆的迴響。
    我們都不自覺的往後躲，天地異變、神魔破空，這種景象或許只有在這法門遮擋之中才能見到。
    俗世中人，追名逐利，眼中何時有神魔天道？不信則不見，這樣震撼的場景任何語言描述都顯得卑微。
    其瞑乃晦，其視乃明，不食不寢不息，風雨是謁。
    這樣形象可怕的神物，卻能為了不影響日月天地萬物的規律而「不食不寢不息」萬萬年，有種蒼涼又悲壯的慈悲。
    天幕之中，有一線橄欖狀暗紅幽光，那是燭龍的眼，不閉不睜，虛虛垂眸看著下屆的凡人螻蟻。
    江起雲悄悄的捏了捏我的手腕，對我使了個眼色。
    我都看呆了，接到他的眼神，條件反射的抬手擦了擦臉，不知道臉上有沒有受到震撼而流下的眼淚和口水。
    江起雲不做無用之事，他召請燭龍現身，絕不僅僅是為了滿足我一點好奇之心。
    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，包括正在拚命自愈的司徒夫人和啃食空間的人頭蛇身怪物。
    沐挽辰早就行動了，他偷偷的叫來了一大片艷麗的蝴蝶，覆蓋了怪物所在的那棵樹的樹冠。
    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，樹冠裡暗藏的千百隻蝴蝶拚命振翅，紛紛揚揚的鱗粉掉落下來散在空氣中。
    蝴蝶的鱗粉紛紛如微塵，在暗紅色雷電的光芒下閃著妖異的紫藍色。
    越是美麗、越是劇毒。
    吸入這粉末的怪物突然狠狠的一擺尾，好像發狂一般的在樹林裡翻滾、壓塌了好多植物。
    江起雲給我眼色，示意我偷偷去把林言沁救回來。
    他一動比如會引起敵方的注意力，而我這個躲在他身後的小透明則不一樣。
    我立刻貓著身子，順著籐蔓編織好的軟梯溜下來——沐挽辰已經給我準備好了路。
    他反手握著刀，朝怪物的腦袋釘下，這一下夾雜了咒法的威力，將那人頭蛇身的怪物釘在陣法中，只剩尾巴到處橫掃。
    沐挽辰的走位也很風騷啊，江起雲有教這個徒弟嗎？還是他本身就很厲害？
    容不得我多想，怪物的尾巴橫掃過來，枯枝敗葉紛紛灑灑，我抱著頭蹲在樹根下躲過。
    等尾巴掃過去，我拍了拍頭上的灰塵，看著林言沁暈倒在不遠處的樹下。
    怪物無力再盤旋身體來鎖住她，我貼著樹根偷偷的靠近，看到沈清蕊也躲在一旁，立刻使眼色讓她跟我一起救人。
    她低聲說道：「這麼近很危險？會被掃到的。」
    「那你去當誘餌。」我說道。
    她惱怒的瞪了我一眼。
    我聳了聳肩：「……我是老弱病殘孕，不管從什麼道義上來說，都不能去當誘餌吧？」
    沈清蕊陰沉著臉，嘀咕道：「孕婦了不起哦！」
    「……你懷孕一個試試不就知道了。」我翻了個白眼：「快點，別錯過了時機！」
    她沒有再廢話，從我身後繞過去，化了幾張雷符劈過去。
    天空中那只巨眼虛虛的從烏雲的空洞中看著我們，空氣漸漸變得燥熱。
    這是燭龍要發威了？我們得趕緊救了人離開才行。
    怪物的尾巴從我頭頂再次掃過，去攻擊沈清蕊去了，我貓著腰跑到林言沁身邊，這裡離怪物的身軀太近，帶著一股濃重的隱晦邪氣。
    「言沁！沁丫頭！快醒醒。」我學著我哥的語氣拍了拍她的臉。
    林言沁面色蒼白，暈了過去，我伸手駕著她的腋下將她往後拖，老妖婆看到了我，嘴裡嘶吼了一串聽不懂的咒語。
    怪物鼓鼓囊囊的身軀突然爆開——
    我的天，這什麼鬼！一堆爛肉污血從破爛的身軀處爆了出來，我條件反射的伸手抱住林言沁，護住了她的大部分身體。
    黑色血濺到我半邊身子，侵入肌膚時那種火辣辣的痛感再次襲來，靈胎感受到陰晦之氣侵入肌體，立刻火燒火燎的翻騰起來，似乎是在奮力抵禦。
    未成形的靈胎遠沒有那麼強大的法力，計都的盾牌結界威力已經消散，我只能趕緊化了一張驅邪符咒。
    江起雲配合計都將老妖婆釘在地面，又設立屏障隔開那一簇簇爆開的黑色血肉。
    「小喬！」我哥跑了過來，晦清扛著昏迷的司儀跟著他。
    「你受傷了？！」他彎腰扛起林言沁，拉著我就跑。
    「沒大礙，稍後拔毒就行。」
    天空的破洞中熾烈氣息越來越盛，燭龍大人要發飆了。
    我正在想怎麼帶著我哥他們逃走，就看到七爺牽著那輛「粉紅保時捷」飄然而至。
    「嘻嘻嘻~~帝君大人，屬下來得及時麼？」
    ……社會我七爺，躲懶還能踩著點來救駕，佩服啊佩服。